mint明牙

人生忧患识字始,姓名粗记可以休。

红——(1)


“凡美的事物就是永恒的喜悦:

它的美与日俱增:它永不湮灭,

它永不消亡;它永远 

为我们保留一处幽亭,让我们安眠,

充满了美梦、健康和宁静的呼吸。”

——济慈《恩底弥翁》





十五的夜晚,月亮满盈,如同白昼一般灼热。沈君璧悄自穿过小院,来到大门前,四顾无人,便将手伸进信箱里摸索,待借着月光认了落款,方屏息将信收入怀里,悄悄回到房中。


屋里,大她六岁的兄长沈君延见到她回屋,便急急问她:“回信了吗?”


她将洁白的信笺抽出来扬了扬,旋即坐在桌前,展开一阅,却立刻凝起眉头。沈君延立在她身后,见她不语,已是有点不耐烦,“小妹你别卖关子,那顾小姐究竟说什么了?”


“感佩沈先生高才,愿结知己。”君璧轻声说。


“就这点儿?”沈君延拿过信来,翻来覆去看了,奈何不识几个大字,见那信不过寥寥两行,便信了大半,“头一封信便回了,这已是不错了,果然小妹好文采,助我不会有差错。我来日便回军中了,你便继续同她通信就是了。”


“嗯。”君璧应下来,眼见兄长出了门去,在灯下又将那信展开。只见信首一行清瘦的字,俨然是:


“沈君璧小姐台鉴,”






这信要从一个月前说起。


沈君延从军中回家来,午后便将小妹君璧叫到屋里,说与她一件好差事。


军中他认识了一个纨绔,家财万贯,家里老头儿酷爱收藏,近来对一晋商手里的一幅画心痒不已。


晋商姓顾,几年前一个股东撤资,票号周转不济,很是惨淡经营了一阵子,其独女顾梓恩一手好丹青,不得已出让了一张早年画作。后来生意转危为安,顾梓恩亦在圈子里小有名气,便由其父出面将那画作复买了回来,如今记在顾家的收藏名下。


顾家主人不愿强卖女儿画作,老头儿见顾家正陷在分家之事里,便找到二房商量,趁画变成嫁妆之前分一杯羹,二房夫人立马答应瞒着顾梓恩将画让给老头儿。谁承想还没过手,那顾家主人竟在收款途中遭劫被杀了,顾梓恩舍了大半家产给二房三房的叔婶,把画要到了自己手里。


眼看购画之事就要泡汤,老头儿心痛不已,一连数日阴沉着脸,纨绔做了点荒唐事,正撞在枪口上,就被丢到军中来受罪了。



当说时,沈君延脑子一转,便同那纨绔说:他能从顾梓恩手里替老头儿购得这批藏画。纨绔自然不太相信,但许下不少好处,除了钱财,还许诺待他服役结束之后,帮他谋个好活计。


“若真到手了,要什么不行?”纨绔大笑道。


“你又信口胡说!你与那顾小姐何曾有半点交集?”君璧又好气又好笑。


沈君延故弄玄虚道:“自然八杆子打不着,不过,以后便会有了。”


“不知所云。”


“这事缺不了小妹你相助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为兄是个白字大王,只好麻烦你替我给顾小姐写信了。你是握笔杆子的,文采自然好,女子喜欢什么样的话,你便写些什么。”


君璧瞪大眼睛:“下九流!”


“你想到哪里去了?”沈君延大笑起来,“小妹莫急,听我说完。我并非要以男女之情来骗她的画作,不过交个朋友,攒几封来往书信来临一临。你自幼跟父亲习字,最擅长便是仿人字迹,到时信封抹上料,拓下指印,造一封转让书还不容易?我们不过替她卖画,钱自然还是她的。”


“这,也是强盗行径啊。即使钱款给了顾小姐,依然是违背她意愿。顾小姐以家产换画,难道会稀罕这钱财吗。”


“我也知道,这样做是不太好,不过但看结果,却是一石四鸟啊。头一件,顾梓恩尚未婚配,如今分了家,依旧独身怕落人口实,长辈必会将她尽快嫁了,这样一来,画便成了夫家的财产,依旧不是她的,倒不如托付给一个惜画之人;其次,她娇养多年,如今千金散尽,想必也不好过,得了这笔钱,也算帮了大忙;第三,兄长退伍后有个好营生,母亲也不必如此操劳;还有……那纨绔家在文化界是说得上话的,我想,小妹整理的父亲遗作,亦有机会发表。”


君璧沉默不语,良久,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。


TBC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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